唐诗中的秋意
2025-09-12 09:25 来源: 海南日报 【字体:   打印


国画作品中的枫叶。资料图

顾建平

秋日的风掠过窗棂时,总像在翻动一本泛黄的诗集。那些唐代诗人笔下的秋,藏在霜叶里,落在孤帆上,随着雁阵飞过千年,至今仍能摸到温度。

唐代诗人王维在辋川的秋山里,写下“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去年秋雨初歇的清晨,我站在老家后山的竹林里,看水珠从竹叶尖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珠。空气里浮着潮湿的松香,远处的屋檐升起淡青色的烟,忽然懂了“空山”不是寂寥,是被洗尽尘埃后的通透。山涧的泉水在石上流淌,叮咚声裹着凉意,倒比夏日的蝉鸣更让人安心——原来诗人写的不是风景,是秋雨洗过的心境。

唐代诗人张继在枫桥边的秋夜里,听着“夜半钟声到客船”。上个月乘船夜游运河,两岸的灯笼在水里晃成碎金。月落时,岸边的乌桕树突然惊起几只夜鸟,翅膀带起的风里,竟真有薄薄的霜气。正揉着惺忪睡眼,远处古寺的钟声突然撞破夜色,在水面荡开圈圈涟漪。那一刻船身轻轻摇晃,仿佛自己也成了诗里那个未眠的旅人,看江枫渔火在愁绪里明明灭灭。原来有些秋夜的孤独,从来都没变过。

唐代诗人杜牧在山径上撞见的秋,是“霜叶红于二月花”。去年霜降后去爬香山,起初还嫌山路萧瑟,转过一道弯,漫山枫叶突然撞进眼里。阳光穿过叶隙,把红得透亮的叶子照成半透明,像谁把胭脂撒在了枝头。蹲下来摸那些叶片,边缘还带着霜打的微卷,却比春日的桃李多了份倔强。同行的老人说,经了霜的叶子才肯红透——诗人哪里是夸枫叶,是在说秋的淬炼里藏着别样的热烈。

唐代诗人孟浩然在雁阵里读出的秋,藏在“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里。重阳节登楼时,恰见雁群排着“人”字掠过楼顶。秋风掀起衣角时,远处的村落已亮起灯火,忽然体会到诗里的矛盾:薄暮带来的怅然,偏被这清秋的开阔冲淡了。就像手里的菊花茶,初尝带点苦,咽下去却泛着甘——唐人写秋,总爱把愁绪泡在清朗的底色里,苦甜交织才是真味。

唐代诗人李白在长江边的秋,是“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站在江边看大船驶过,秋风卷着浪沫拍打着堤岸,真有“万里长风”的气魄。远处的雁群正追着船影飞,翅膀划破云层的样子,让人想举起酒杯跟着唱和。诗人的豪迈从来不是空的,是秋江的壮阔托起来的——当秋风能送雁飞越万里,人的心事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唐诗里的秋,从来不是单一的色调。有王维的清寂,有张继的怅惘,有杜牧的炽烈,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却在时光里晕染成最和谐的画卷。如今再看秋日的天空,雁阵划过的轨迹里,或许还藏着千年前诗人凝视过的那片云;拾起的枫叶上,说不定还留着杜牧赞叹过的霜痕。秋意流转千年,早被唐人写进诗里,等着每个路过秋天的人,轻轻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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