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枪背后，一段民族斗争史

1951年8月，王国兴(右二)向中央民族访问团的同志介绍白沙起义的战斗情况。(白沙起义纪念园供图)

黎族粉枪。(海南省民族博物馆供图)

白沙起义战士王升大使用的粉枪。(海南省民族博物馆供图)

文\本刊特约撰稿 张宏

坐落在五指山市的海南省民族博物馆，以收藏黎族、苗族、回族文物众多而知名，每年慕名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其中，不少游客对展馆中陈设的一组粉枪兴趣浓厚，当他们了解到了这组粉枪背后的故事，更充满了敬佩之情。

1985年，当时的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民族博物馆，从琼中县红毛镇毛西村委会征集到一批白沙起义的珍贵文物，其中包括白沙起义组织者和参与者王玉锦和胞弟王玉林使用过的粉枪，十分难得。

说起粉枪，在海南民族地区曾是再普通不过的狩猎工具。但是，翻开海南革命斗争史的光辉篇章，粉枪却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回顾历史，白沙起义中那些荡气回肠的革命斗争故事及粉枪的突出贡献，依然记忆犹新。

白沙起义

端起粉枪反压迫

1943年，在海南黎族苗族聚居的五指山区，爆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武装暴动——白沙起义。白沙起义由黎族领袖王国兴和王玉锦发动和组织，广泛动员和联合了黎族、苗族、汉族同胞参加，是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经过周密策划的，在海南历史上具有重大意义的革命斗争。这次暴动书写了黎族、苗族人民革命斗争史上的光辉篇章。

1939年2月，海南岛也陷入了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之下。这时的国民党顽固政府龟缩在五指山区，一方面对日军进攻实行不抵抗政策，一方面加强对黎族苗族百姓的烧杀抢掠，使五指山区的黎民百姓遭受了空前的奴役和压榨，生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时任五指山区红毛下乡乡长的王国兴，目睹黎族苗族百姓遭受了无穷的灾难：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不分昼夜的劳役、非人的凌辱、灭绝人性的屠杀……王国兴终因不堪忍受国民党顽固派的奴役和盘剥，在王玉锦等人的拥护和支持下策划和领导了著名的白沙起义。这是海南黎族苗族人民面对国民党顽固派的残酷压迫，争取生存和自由的一场伟大的反抗斗争。

白沙起义爆发后，起义军主要由黎族、苗族群众组成，起义群众使用的武器以粉枪、弓箭为主，起义过程中甚至还用上了钩刀、锄头、木棍和石头。据统计，起义群众使用的粉枪有一万多支，弓数百把，箭数千支，粉枪是最主要的武器。起义群众以如此简陋的武器对抗国民党顽固派的机枪、步枪、大炮，可以想见斗争的残酷。虽然敌我武器装备如此悬殊，但是白沙起义群众凭借这简陋的武器和非凡的勇气，还是打赢了不少痛快的袭击战、歼灭战，给敌人以沉痛打击。

比较有纪念意义的一次战斗发生在1943年7月16日。这一天距离白沙起义暴动时间7月20日还有几天，但由于起义风声泄露，王国兴、王玉锦等各乡头人(也是起义带头人)均已被捕，关押在白沙、保亭、乐东三县的联络所，敌人准备将他们秘密杀害。当天，当过兵、富有斗争经验的王玉锦抓住时机以拉肚子上厕所为由逃脱，拼了命跑向牙寒村自己的家，边跑边招呼弟弟王玉林接应。在村口，王玉林使用粉枪仅一枪便干掉了追赶的看守。王玉锦脱险后，立即组织起义群众带上粉枪、弓箭等武器，并相约以枪声为信号，前往三县联络所解救王国兴等人。解救行动被敌人发现，双方在牢房内外展开了殊死战斗。王积义是第一个扑向敌人枪口并壮烈牺牲的起义者，接着，王国兴扑上前去，扭住敌人的枪，双方打成一片。在王玉锦带领的起义群众的围攻和配合下，王国兴等人成功脱险，消灭了敌军十多人，国民党官兵争相逃命。

狩猎工具

黎族人民能熟练使用粉枪

起义群众哪来那么多的粉枪呢?据清代《崖州志·黎防一·黎情》卷十三记载：“向时兵器，专尚弓矢。今已久废。改用火枪，家置一杆，有力者或备数杆。每以数牛易一枪，或药一桶。多从岭门、薄沙及海口流入。出必携，弹鸟击兽，习成惯技。发必命中，遂为厉阶。”说明在清朝晚期，黎族地区已从汉区输入大量的火枪。这里的火枪指的便是粉枪。民国以后，粉枪的流入更多，谢彬的《云南游记》记载“黎峒小者有枪数十杆至数百杆，大峒则多至千余杆，总计全琼黎峒所存之大喼枪不下万杆。”“每以数牛易一枪”体现了粉枪的价值，“不下万杆”和“发必命中”说明了粉枪在黎族地区的普遍存在和熟练使用。

白沙起义群众擅长使用粉枪是契合当时黎族地区的生产生活习俗的。黎族人民依山傍水而居，以农耕、狩猎为生计。在过去，黎族成年男子除了能够从事农业生产，同时也都是出色的猎手，会射箭和使用猎枪。粉枪是狩猎的主要工具，也是猎手们的日常防身武器。黎族领袖王国兴本人就是从小务农，而且能熟练使用粉枪，是一名好猎手。黎族地区的传统民俗，练就了白沙起义战士们的勇敢和敏捷，个个成为战场上天生的好枪手。

经研究发现，白沙起义战士使用的粉枪形似步枪，枪长有1.18米，枪管用熟铁烧铸，口径2厘米，枪管上面安装木制枪托，枪身下有扳机。使用时在枪管里装上火药，扣动扳机完成射击。粉枪最大的特点是依靠火药推力产生威力，这一点又恰恰成了粉枪的致命弱点，倘若遇上雨天火药潮湿或淋湿了，粉枪便失去了作用。后来白沙起义受挫便有这方面的原因。

承载历史

粉枪书写斗争新历史

白沙起义狠狠地打击了国民党反动派官兵，先后歼敌300多人，一度摧毁了盘踞在白沙的国民党政府，使国民党顽固派官兵闻风丧胆。白沙起义群众使用粉枪御敌的故事，展现了黎族、苗族人民的英勇、团结和智慧。后因敌强我弱、起义群众无正规武器又缺乏军事常识，弹尽粮绝，撤上鹦哥岭，起义受到严重挫折。面对敌人的凶残和民族的生死存亡，王国兴以非凡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毅然做出“找共产党去，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的伟大决定，从此白沙起义走向了新的里程，谱写了黎族革命斗争的崭新篇章。

起义失败后，王国兴带领白沙起义的战士继续依靠这简陋的粉枪、弓箭等武器，活动在鹦哥岭一带，不断抗击日寇和国民党顽固派，寻找党，有力地配合了琼崖纵队战斗，为我党五指山革命根据地的建立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为琼崖抗日战争至解放战争的胜利立下了不可磨灭的伟大历史功勋。

1951年，党中央派中央民族访问团，访问五指山区。白沙起义领导人王国兴向代表们讲述黎族人民当年武装起义、寻找共产党的艰苦历程，并向代表们介绍起义时使用的武器。王国兴亲自向代表们示范粉枪的用法，他深情地说：“当年我们就是用这粉枪打‘国贼’(当时黎族人民对国民党军政人员的蔑称)。”言语间流露出的勇气和自信，由衷地表达了对白沙起义牺牲同胞的怀念之情。王国兴亲自介绍白沙起义战斗武器粉枪的生动画面，一度被后人传为佳话。

如今，粉枪在我们的生活中已经消失，但是白沙起义武器粉枪所承载的这段血雨腥风的历史值得我们永远追忆和铭记。